紫砂壶的实用与审美
唐利明 姚亚勤
(紫砂村 唐氏紫砂)
紫砂壶的造型与装饰,标志着使用与审美的兼收并取。造型既是实用价值的体现,又可以是审美价值的体现,而装饰在一般情况下,只能是审美价值的体现,却难以成为实用价值的体现。所以,合于实用功能的造型美,堪称是紫砂壶的内在美,而缺乏实用功能的装饰美,只能算是紫砂壶的外在美。
据明代冯可宾《芥茶笺》:“茶壶以小为贵,每一客,壶一把,任其自斟自饮,方得为趣。何也?壶小则香不涣散,味不耽搁,况茶中香味不先不后,只有一时,太早则末足,太迟则已过的,见得恰好一泄而尽,化而裁之,存乎其人,施于他茶亦无不可。”朱琰《陶说》进而指出:“愚谓茶器以罩盖为上,罩盖亦以小为贵,然罩盖之大者,不过如小壶而止,若茶壶愈大,其失香变味愈重,下之下矣”。在这里玲珑益把,富于书卷气的小壶,既具有一种有助于品茗的实用的价值,同时又具有一种楚楚可怜的审美价值。
紫砂壶的品类繁多,表现各异,但其基本之点都是注茶品茗,与人们的生活发生着直接、广泛而密切的联系。因此无论是古代、近代或者是现代的砂壶造型设计,都是以实用价值摆在第一位,以审美价值摆在第二位的,也就是审美价值必须服从、服务于实用价值,并从实用的功能上被加以认可。
我们在2004年创作的“渔夫壶”,充分考虑到这一特点,即将壶体拍成流线型圆形,其两侧曲线,自壶盖处流泻而下,颈部向内自然弯曲,到肩部又向外膨胀成更大的曲线;弧形嘴、把曲线可分可合,自然流畅,使之有动感且干净利索;斗笠型的壶盖,形象地点明主题:“孤舟蓑笠翁,独钓寒江雪。”该壶曾获《第六届中国(国家级)工艺美术大师精品博览会》暨《中国工艺美术优秀作品评选》特别金奖。
欣赏“渔夫壶”,可以感觉到壶体中透出一种骨力,简洁素雅,清奇脱俗。壶身内外氤氲着一种刚健挺拔的风骨,一种正直文人所特有不同流俗,遗世独立的风骨,用这把茶壶泡茶,应该能感觉到是在和一位高士对话。另一把2003年创作的“玉扁如意壶”当属于“意象”之作。其扁圆壶身透出玉石味,壶身与壶嘴、壶把、壶盖、口沿,恰恰是大小弧度不同的圆形对照,壶嘴两处及壶钮处,采用简洁明快的如意云纹装饰,寓意事事如意。这个概念可以说是传统美学的一个核心概念,它的形成是客观形象经主体意识的加工,揉入人的意志情感、思想、观念,带有理想化、审美化的形象。它也是介于形象和抽象之间的一种审美形态。刘勰《文心雕龙●神思》中说:“然后使玄解之宰,闻声律而定墨;烛照之象,窥意象而运斤”,意象的获取乃是造型观念、审美心理最基本的部份。这里所说的“意”,即是客体与主体的审美境界;“象”即紫砂壶的点、线、面,所形成的形体和样式,也可以说“意象”指的是由紫砂壶的意和象而引起的,趋向天限朦胧的想象和境界。皎然的《诗仪》中说:“夫境象非一,虚实难明”,这话有两层意思:“意与象概念不同,意是虚,象是实;其二,虽有虚实之别,但融合在一起很难分清。”《玉扁如意壶》也许就达到了虚实难明,意象部分的境界。
由可以了解,审美的敏感是人特有的一种情感,在一定程度上归因于人的综合心理需要。它的各种感性形式是与人的心理形式相对应的,或者由视觉感知,通达理解与情感,或者由其他生理性感知,触发想象与联想,因而感知作为审美的动因和促进因素,提出用审美眼光对待自己创造物的必要性,同时也就提出了从审美上组织使用活动,对象、环境的必要性,这两个必要性互相推动,极大地激发了人的智慧、技巧和创造力,标志着审美意识的不断强化。
仍以所制壶器为例,最近新作“鹰嘴岩壶”是拜读刘白羽《武夷颂》关于“鹰嘴岩”的一段描写而触发灵感的,它象一只鹰仰天欲飞,树干形的壶嘴、赭色胸脯,丰然壁立,使你感到它随着呼吸在微微起伏,全身黑苍苍的脉络向后倾斜,如羽翼翔翔欲动,用武夷特有的四方竹子做壶把形,恰像翎毛微耸,悚悚临风。这一鹰岩活了、动了,雄鹰即将凌空而起,傲视人间,睥睨东海,悠悠盘旋,似乎在慢然呼啸。可以想象,山在微微震颤,水灾微微震颤,心灵也在微微震颤。
艺术的规律是“源于自然,高于自然”,“鹰嘴岩壶”不是自然动态的照搬,而是抓住题材的本质特征,加以提炼,用艺术的手法表现壶的神韵。
综合上述,紫砂壶形式、结构和功能上的相互联系,也就是实用价值与审美价值上的统一。紫砂壶的实用价值是显而易见的,它的造型是诉诸视觉的美,给人以赏心悦目的视觉享受。但是也有一些制壶高手崇尚耽美,作品已明显丧失实用功能,成为单纯的陈设艺术品,是否可取,尚有待商榷。